下面的文章选自王愿坚的《支队政委》,请在阅读后完成下面小题。
天亮的时候,我做了一个梦,梦见我像是负了伤,正在爬一个崖头,崖头那么陡,又那么滑,怎么也爬不上去。忽然,老胡来了,他变得跟棵老黄松似的,又高又大,伸出像个小葵扇那么大的一只手,拉住了我……哟,手指让他捏得好痛呀……一睁眼,可不是,我的手正在他手里攥着呢,他正坐在我的身旁,两眼呆呆地望着我的脸,似乎在想着什么。
“老黄!”见我醒了,他把我的手捏紧了,突然问我:“老黄,咱俩是同志,我,我求你个事成不成?”
“怎么不成!”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。他的脸被拂晓时的月光一照,更是苍白,简直像块白石头刻出来的。
“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?”他又追问了一句。
“一定!”
他微微一笑,扭身戳了戳正在酣睡的林大富。小伙子一骨碌爬起来,愣眉愣眼地问:“政委,要出发?”
“不,有任务!”老胡说着抓起脑袋边上的一个挎包,对我说:“别把同志们惊醒了。走,咱们到那边竹林里去。”
我疑疑惑惑地背起他,三个人又来到了那片竹林边上。这时,启明星贼亮贼亮的,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了。老胡四下里看了看,选了一棵粗大的毛竹,靠在上面坐下来,又问了我一句:“真的叫你干啥你干啥?”
“真的!快说吧!”我被他弄得又糊涂又心焦。
“好!”他伸手从挎包里掏出不知啥时候准备好的两根绳子,“噗”的一声扔在我面前,然后两手往竹子后面一背,厉声地说:“把我绑起来!”
“该不是叫伤口疼得他神经错乱了吧?”我想。本想不干,无奈已经有言在先了,我一面绑,一面问“这是干啥?你疯啦?”他没答我的腔,只是一个劲叫着:“绑紧点,绑紧点!”等我们把他两手绑好,他又把那条伤腿伸开,蹬住了另一棵竹子;“把这也绑住!”我们也照办了。
看看我们都弄妥了,他咬咬牙说:“好同志,来,使劲挤它!”
直到这时,我才明白他的意思,原来是要用这办法来挤掉伤口里的脓血呀!我本想劝住他,可是我知道他这脾气,说也无益;而且我的嗓子里也像塞进了一团棉花,什么也说不出。我叫过小林,轻轻地打开了他伤口上的布带子。伤口,像个发得过了火的开花馒头,又红又肿。这会儿,既没有器械,又没有麻药,硬是把脓血从伤口里挤出来,这痛苦……我双手捂着那滚烫而又霍霍跳动着的伤口边缘,心也在霍霍地跳个不停。
“快,快下手呀!”他在催我。
“我,我干不来!”我痛苦地说。真的,要我一气砍几个白鬼子,我眼睛都不会眨一眨,可是这事……
“你答应过我嘛,黄兴和同志!”他哀求似的说,“你总不能瞪着眼看我受罪呀,是不是?俗话说‘疮口出了脓,比不长还受用’,帮我挤挤就好了。好了,那不给队上减少了个累赘?又可以多帮你干点工作。”对我说完软的,又对小林来硬的:“林大富同志,三大纪律头一条就是服从命令是不是?二班长,我命令你:挤!”
他说得也对,我不能眼看着他遭罪呀!再说这样的环境,要是拖下去说不定……我横了横心:“干!”便让小林抱住他的腿,我两手握着伤口按下去。随着手劲,我觉得手底下他的肌肉猛地哆嗦了一下,我不由得心头一阵紧张。我问:“老胡,怎么样?”
“没关系,你,你别管我!”
我继续用力挤着伤口,这会儿我真想看看他是不是吃得消,却又不敢看。为了分散他的注意,减少些痛苦,我故意把话岔开来:“老胡,你看打了这一下以后,今天敌人还会不会再跟上来?”
“说……说不上……”他低声回答。他把“上”字说成了“桑”,听得出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要是再追上来我们可该怎么办呢?”我又问。虽然我明明估计敌人一时追不上来。
“嗯……”他猛地抖了一下。
随着我每一次用力,他就这么抖一下,那两株竹子也跟着索索地抖一阵。露珠,像一阵小雨似的,随着这突然的战栗,沙沙地洒落下来。
“要是真来了,咱就再干它一下,好不好?”
“嗯……”又是一阵小雨。
一连两次问话没有回答,我心慌了,连忙停住手,扭头斜眼向他望了望,只见他两手紧紧抠住地面。因为过分用力,指头都深深地插进了泥土里,手背被憋得乌紫乌紫的。他咬着牙,腮边颧骨突起得更高了,那被痛苦扭歪了的脸上,像被谁兜头泼了一盆水,几绺长发贴在了脸颊上,汗水顺着那浓黑的眉毛和鬓角,一串串地流着。
我赶忙回转头,一眼看见了小林。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停住了手,这会儿正低着头蹲在那里,一手按着驳壳枪套,一手撩起缚在枪套上的手巾在擦眼睛。我用脚踢了他一下,向他做了个擦脸的手势。他才慌慌张张地解下手巾,噙着泪把手巾捂到老胡的脸上。老胡却没让他擦脸,他把两道黑眉毛一拧,一张口把毛巾噙进了嘴里。
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抑制住自己滚在眼眶里的泪水,压下了想住手的打算。我火辣辣地喊了声小林:“快,快去化杯盐水来!”
毛竹梢头的露水抖了一阵又一阵,露水早已摇完了,竹叶却还像打摆子似的,沙沙地抖个不停。蓦地,竹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,两片硬硬的小碎骨片跳到了我的手上,然后滑过指缝掉落到脚下的草丛里。我停住了手。这才觉得自己的脊背一阵发冷,原来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水湿透了。
我俩把他的伤口用盐水洗净,包扎好了,然后解开绳子,扶他在草地上平躺下来。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,紧闭着眼,像睡着了似的。我捋把野草擦着手,坐到他的身边,小心地把他嘴上的手巾拿下来。手巾的当中像被谁用刀子戳过,布满了破洞。小林正在掰着他的手指,手指里紧握着一把潮湿的泥土。
太阳已经出来了。阳光淡淡地洒在他的脸上。他无力地睁开了眼,脸上掠过了一丝笑意。他握住我的手,深深地吸了口气,说:“老黄,痛——啊!”
我没有说什么。我紧握着他那沾满泥土的手,激动地望着他的脸。那脸上挂满了豆粒般大的汗珠。汗珠映着阳光,晶亮晶亮的。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被这晶亮的反光刺得发痛,一滴咸咸的东西滚下来,流到了嘴角上。
(选自《党费》,中国言实出版社2021年版,有改动)
1.下列加点字的注音有错误的一项是( )A. |
B. |
C. |
D. |
A.本文依次写到“月光一照”“启明星贼亮贼亮的”“太阳已经出来了”,既推进了情节发展,也暗示了主人公心理的变化。 |
B.老黄是叙述者,也是“手术”的实施者。小说通过描写他不敢下手、不敢看等情形,烘托了老胡的刚毅。 |
C.“伤口,像个发得过了火的开花馒头,又红又肿”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,表现出老胡伤势严重,烘托出老胡的坚强。 |
D.通过对老胡战胜身体痛苦的描写,写出了战斗生活的艰苦,蕴含着对革命信仰的巨大力量。 |
4.本文刻画了老胡怎样的人物形象?
5.为什么老胡在最后才说“老黄,痛——啊!”?这句话具有怎样的艺术效果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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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老作家孙犁说:“这篇小说,从头到尾都是诗,它是一泻千里的,始终一致的。这是一首纯净的诗,即是清泉。它所经过的地方,也都是纯净的境界。”你能从哪几个方面印证他的评价?
【推荐2】阅读《祝福》的文段,完成下面小题。
她不是鲁镇人。有一年的冬初,四叔家里要换女工,做中人的卫老婆子带她进来了,头上扎着白头绳,乌裙,蓝夹袄,月白背心,年纪大约二十六七,脸色青黄,但两颊却还是红的。卫老婆子叫她祥林嫂,说是自己母家的邻舍,死了当家人,所以出来做工了。四叔皱了皱眉,四婶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,是在讨厌她是一个寡妇。但是她模样还周正,手脚都壮大,又只是顺着眼,不开一句口,很像一个安分耐劳的人,便不管四叔的皱眉,将她留下了。试工期内,她整天的做,似乎闲着就无聊,又有力,简直抵得过一个男子,所以第三天就定局,每月工钱五百文。
但有一年的秋季,大约是得到祥林嫂好运的消息之后的又过了两个新年,她竟又站在四叔家的堂前了。桌上放着一个荸荠式的圆篮,檐下一个小铺盖。她仍然头上扎着白头绳,乌裙,蓝夹袄,月白背心,脸色青黄,只是两颊上已经消失了血色,顺着眼,眼角上带些泪痕,眼光也没有先前那样精神了。而且仍然是卫老婆子领着,显出慈悲模样,絮絮的对四婶说:……
我这回在鲁镇所见的人们中,改变之大,可以说无过于她的了:五年前的花白的头发,即今已经全白,全不像四十上下的人;脸上瘦削不堪,黄中带黑,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,仿佛是木刻似的;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,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。她一手提着竹篮,内中一个破碗,空的;一手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,下端开了裂:她分明已经纯乎是一个乞丐了。
1.试归纳作者对祥林嫂第一次到鲁镇时肖像描写的作用。2.作者写到祥林嫂第二次来到鲁镇时“眼角上带些泪痕”,这样写的作用是什么?
3.作者第三次写祥林嫂肖像突出了“眼珠间或一轮,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”,这样写的目的是什么?
4.三段描写重点突出了鲁迅说的“画眼睛”的方法,祥林嫂的眼神变化,告诉了人们什么?
5.选出下列加点字注音全对的一项( )
A. |
B.新 |
C.草 |
D. |
【推荐3】阅读文段,完成下面小题。
你怎么好意思
刘永
儿子进门的时候,郭守业正面朝里躺在床上。悄无声息。
儿子诧异,这是他下班后第一次发现桌子上没有热腾腾的饭菜。
爸,你咋没做饭?爸,爸……
嗯。良久,郭守业才有气无力地支吾了一声。
此刻,躺在床上的郭守业比濒死都难受。
“你呀你,这种事你都能想得出来!”老战友的那句话依然在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。
郭守业跟儿子相依为命,儿子已是而立之年,仍然孤家寡人,不是找不到,是不愿意找,对儿子而言,电脑游戏的魅力远比老婆大得多。长久以来,儿子下了班就钻进自己房间,大门不迈二门不出。长期以来,日常开销全由郭守业承担。郭守业早年的积蓄虽给妻子的身体“耗光”了,可他还能凭靠1200元的退休金勉强度日,只是近来物价犹如洪水猛兽般突涨,现在这些钱连吃饭都不够了,更别说还要缴水电煤费。
儿子的收入高出郭守业好多倍,但从没给过他一分钱。之前,郭守业一直觉得向儿子要钱这事太不好意思,每次想开口,妻子临终前的遗言总先入为主,那时候,妻子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:“老郭,孩子就托付给你了。”没等到郭守业点头应承,妻子脖子一歪人就走了。
可是再不开口不行了,这日子眼见揭不开锅了。前段日子他倒是给儿子委婉地提过一次,可是儿子只顾埋头吃饭,没接他的话茬,但从儿子的脸色来看,那是不想给。于是郭守业日思夜想,就想出来一个开始以为两全其美现在却让他无地自容的“馊”主意来。这不,上午他刚说出自己的想法,在医院化验科当主任的战友差点就把手指头戳在他的脸上了,一句“你呀你,这种事你都能想得出来!”郭守业这张老脸再也搁不住了,他本来就是强迫自己来的,经老战友这么一说,不知咋的不争气的眼泪就下来了。
战友一看这情势,觉得刚才言重了,兴许老战友还真是遇到了难题,就问他到底怎么了,怎么会用诈病来欺骗自己的儿子?郭守业的嘴巴咂吧了好几次,才有些避重就轻地说出了缘由。
听完郭守业断断续续的叙述,战友久久无语。于是,二话没说转身去了隔壁。过了会儿,战友来了,手里多个信封,说需要的单据都在里面。郭守业做贼似的把信封塞进内衣口袋,然后头也不回地溜出医院,等回到家来他才发现,信封里面除了单据,还有2000元钱,郭守业瞬间红了眼圈……
这时,儿子发现了桌子上的检查单。良久,无言。
“爸,怎么会是这样?怎么……”显然儿子是悲伤的,这让郭守业很是过意不去,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,这戏他必须得演下去。他说,亮亮,别担心,千万别担心,医生说了,这是早期,通过长期药物治疗是能够治愈的。
嗯,儿子无语,表情肃穆,有很重心事儿。
这一夜,儿子唯一的一次没趴在电脑前打游戏,他听得见儿子在屋里和客厅里来回踱步的声音,这说明儿子还是在乎他这个老子的,以前的种种只是假象而已,想到儿子为自己难过,郭守业很有些负罪感。
这时,脚步声朝他的卧室走来,他赶紧翻身面对墙壁。爸,儿子的声音有些哽咽,几次欲言又止,灯影里,儿子的手里拿着东西,似乎是一个大信封,郭守业马上断定那是钱。想到此郭守业的眼泪汹涌而出,他想到用这个方法来向儿子要钱,自己真不是个东西,他真想跳起来抽自己耳光。
爸……儿子叫着在他的床头坐下来。郭守业缓缓转过身来。儿子手里果然拿着一个信封,这信封有些面熟,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。
亮亮,别担心,我的病一定能够治好,爸爸有信心。
爸……儿子的眼泪下来了。看着眼前的儿子他心内如焚,他真想说出真相,可是他又不能。
爸……儿子声音颤抖着,一只手缓缓伸进信封。郭守业的眼睛再一次被泪水模糊。
爸,这是咱家的房产证,我想……
亮亮,房子不用卖,大概,大概几千块钱就能治好的。
不,不,几千元我是有的,我想,我想……
儿子欲言又止,显出深深不安。
亮亮,有啥话你就说吧。
爸,我想,趁,趁您还在世时把房子,过,过到我名下,因为,因为以后会很麻烦的。
儿子的一句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,险些将郭守业从床上劈倒在地上。刹那间,他的五脏六腑纠结在了一起似的剧疼难忍,尤其是肝部,霍霍的疼,刀剜一般,他的整个身体怕冷一样痉挛着缩成一团。
“八成,八成我是真的得肝癌了。”他想。
1.下列对小说有关内容的分析和概括,最恰当的两项是( )( )A.这篇小说以较细腻的人物描写,展现了普通家庭生活的另一面。故事虽然很简单,但情节曲折跌宕,极富戏剧性,很吸引人。 |
B.小说开头写儿子因“下班后第一次发现桌子上没有热腾腾的饭菜”而发问,说明郭守业一直在周到地照顾着这个游手好闲又不务正业的儿子。 |
C.小说插叙了妻子临终前的遗言,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郭守业不能直接向儿子要钱的苦衷,而儿子依仗着母亲的遗言更加放肆。 |
D.小说的后半部分在运用语言、心理、神态描写的同时,还插进了郭守业对儿子举止的误解,当明白了儿子的真实意图后,郭守业的肝病加重了。 |
E.小说结尾既让人始料不及,又令人回味无穷,展现了当前部分年轻人的思想状态,凸显了“欧·亨利”式小说结尾的艺术魅力。 |
3.小说中父亲和儿子都流出了“眼泪”,这两种眼泪是否一样?这样写的好处是什么?
4.请简要分析郭守业的形象。
5.针对郭守业装病来向儿子要钱的做法,有人认为这样做是对的,有人认为不该这样做。请结合文本,谈谈你的看法。